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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什么是合意非单偶制？

我们都知道什么是单偶制，因为单偶制的剧本，早在我们在真正了解成人的情感关系之前，就已经到了我们手上了。无论是迪士尼公主和皇室婚礼、明星情侣，以及音乐、电影、戏剧和文学描绘的主要内容，还是我们大多数父母所做的事情，单偶制都是我们在浪漫和性爱关系方面的“文化空气”，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呼吸着它。别人告诉我们，单偶制既符合人的天性，又确实是值得向往的理想。要打破单偶制的规则，就要冒着被人评头论足的风险：你可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荡妇、淫妇、浪妇、妖妇、妓女、野鸡、骚货、贱逼、（道德或宗教的）罪人、脏女人、臭婊子、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烂逼、烂货、便宜货、狐狸精、公交车1——有很多负面标签，如果你不在大家都认可的一条“正轨”之上（特别是女性），那这些标签就都贴到你身上来了。

既然我们都知道（或者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是单偶制。为了让我们达成共识，也许我们应该先从一个正式的定义开始。

从广义上讲，单偶制是指一次只与一个人建立浪漫关系和（或）性关系的做法。大多数人都说“伴侣/情侣（couple）”这个词。在社会学界，学者们经常将伴侣称为“二人组（dyads）”，意为由二人组成一个单位。这也是单偶制从被设计出来开始就在鼓励和支持的社会单位。

然而，单偶制有一个更朴素（austere）的定义：某人与另一人保持浪漫和（或）性关系，直到永远（ever）。诚然，这种相当清教徒式的定义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保守的宗教和（或）文化上的少数族群（cultural minorities）之青睐，就是那种“女儿向父亲发誓在结婚前一直保护自己的贞洁”之类的东西。那些认同这种非常单一的单偶制观点的人，可能会对绝大多数人类感到非常失望。很少有成年人，尤其是在西方国家，只与另一个人发生过浪漫关系或性关系。大多数自我定义为“单偶人”的人，其实只是“连环”单偶人。他们等待一段关系结束后，再开始另一段关系。有时连等都不等了。

更不用说，许多非单偶制的关系根本不符合道德，或者没有征得双方同意。 2015 年，民意调查组织 YouGov 询问了 1600 名英国成年人2，他们是否曾经有过或考虑过发生外遇。大约 20% 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出轨过（另外 4% 的人拒绝回答）。当被问及他们是否考虑过发生外遇时，三分之一的人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美国保守派家庭研究所的另一项研究得出了类似的数字3，尽管美国男性承认不忠的比例比女性高 50% ，而英国这边的数据则旗鼓相当。

这么多年来，这种类似的调查已经做过无数次，但结果却各不相同。这可能是因为有些调查者更擅长说服受访者做出诚实的回答。在大多数文化中，不忠仍然是一种耻辱，如果人们连对自己诚实都要挣扎一番，那么即使匿名，也很难让他们对别人诚实。

因此，虽然出轨肯定是非单偶的，但很难说它道德或者合意。然而，事实上正在经历非单偶关系的其他人，并不能简单划分为“道德”和“不道德”两个阵营。我想到的是那些会随意地约会（不论约炮或者谈感情）、并且双方都没有做出承诺（commitment）或准备订婚事宜的人。同意（如果有的话）往往不是协商出来的，而是存在于彼此的假设之中——有时是正确的，有时是错的。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够进入到讨论这些事情的阶段，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因此，在人们就约会的基础达成一致之前（如果有的话），通常会存在一个灰色地带。如果他们正在同时约会（seeing）多个人，那么他们就算不上单偶的人。

对于一些人来说，出轨就是在他们关系之外暗中进行的身体亲密，而对于其他人来说，陷进爱情里，或者和别人建立深刻的柏拉图式精神亲密关系，也是一样（甚至更加）糟糕的事情。技术的发展制造了更多的灰色地带：使用约会或交友 APP、在 MMORPG 游戏中跟别的玩家调情、或者观看色情内容——是否构成了“不忠”呢？

还有另一种形式的非单偶制，讨论得比较少，但也是非自愿、不道德的。这种形式包含着强制——无论是出于文化或宗教原因，还是仅仅因为一方利用其对另一方的权力，强迫他人在自己从未同意过的情况下，被迫进入非单偶的境地。那些因为害怕失去现有的关系，不得不容忍伴侣在外约会其他人，或者被迫卷入非单偶的关系的人，都属于这种情况；违背自己意愿，被贩卖从事性工作的人，也属于这种情况。把这些情况列出来本该是一件多余的事情，但非自愿的关系涉及一定程度的虐待。这些虐待很容易滑落到犯罪的边缘，而且它们的存在，也正是对全世界有识之士的一种呼吁，号召大家采取应对行动。这本书并不是要说“道德的”非单偶制从内在本质上来说就是对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由参与到这个关系里的每一个人自己决定。但绝对清楚的是，以强制形式出现的不道德行为，从内在本质上就一定是错误的。让我们承诺，自己永远不会视而不见或保持沉默。

所以，非单偶制，尽管并不罕见，但在我们的社会中几乎没有正式的地位。广义上说，它要么被视为无关竟要（像随意约会那样），要么就被视为令人愤慨的坏事（像不忠那样）。

但其实还存在另一类非单偶制的关系，而且是覆盖面很广的一类，本书正是要探索这一类非单偶制关系。

Footnotes

Section titled “Footnotes”

  1. 此处原文列举的是：home-wrecker, slut, slattern, wanton, slapper, strumpet, harlot, tramp, tart, trollop, vamp, floozy, whore, cheater, deceiver, sinner。译文并非一一对应，有调整并增加了一些简中语境的“特色”词语。 ↩

  2. ‘1 in 5 British Adults Say They’ve Had an Affair’, YouGov survey for The Sun newspaper, 17-18 May 2015. https://yougov.co.uk/topics/lifestyle/articles-reports/2015/05/27/one-five-british-adults-admit-affair ↩

  3. ‘Who Cheats More? The Demography of Infidelity in America’, Institute for Family Studies, 10 Jan 2018. From the IFS general social survey 2010-2016. https://ifstudies.org/blog/who-cheats-more-the-demographics-of-cheating-in-americ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