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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通往合意非单偶制之路

如果你正在阅读这本书，那么你很可能已经不是单偶人了，或者你正在考虑探索双方同意的非单偶关系。非单偶制有多种形式，本书旨在帮助您决定哪种形式适合您。或者，你也可能想知道，在你自己的单偶伴侣关系中，你能从合意非单偶制中学到什么。

在世界上的大多数地方，单偶制是我们所接受的关系模式。在文化和制度上，单偶制终身专一关系的理想，不仅是一种理想，而且是默认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其他选择都被隐隐地视为“低人一等”。

婚姻的形态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宗教机构的影响，世俗婚姻也保留了许多这些宗教特征。例如，许多政府将婚姻所表达出来的单偶制，视为一种正确的社会行为，并利用税收减免和无数其他机制来促进它1。正如牛津布鲁克斯大学（Oxford Brookes University）研究情感史、家庭、婚姻、男性气质、物质文化和法律的专家乔安娜·贝吉亚托教授（Professor Joanne Begiato）所观察到的，西方的犹太基督教婚姻观念长期一成不变。

基督教会内部，不同时期的婚姻有些相似。学者们曾经认为，在过去，婚姻可以以非正式的方式缔结，但即使按照这种观点，这种结合也是建立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的，而他们在某些地方的表现则决定了教会认为这种结合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一般说来，教会预先假定并规定婚姻是两个异性之间的事，还要在配偶这一生的时间里一直存续。这一定义在几个世纪以来都是相当典型的。

从殖民地时期开始，欧洲向全球输出其婚姻模式及其附属品。如今去巴黎，你无疑会看到无数身着西式婚纱的中国新人在摄影师和造型师的追逐下，以巴黎圣母院、圣心教堂或埃菲尔铁塔为背景拍摄婚纱照。在非洲，基督教福音派的风尚往往取代了当地的风尚。在拉丁美洲，保守的天主教的深刻影响使人们很难质疑或挑战传统的单偶制，即使带着本土的观点视角也是如此。

甚至流行文化和消费文化也在为此施加影响。情人节期间，情侣和家庭都可以享受折扣优惠，这让所有未能品尝恋爱之苦的人感到生疏。广告中对情侣的描绘无处不在，而且非常明确地规定了恋爱关系应该是什么样子，很少超出社会可接受的范围。值得注意的是，传统的好莱坞浪漫爱情，似乎会随着人们幻想的终结而一并终结。他们远离家务劳动和经济烦恼，更不用说帮助患有痴呆症或大小便失禁的老伴。他们极力掩盖着现实中的情感关系——不论是单偶关系还是别的关系。

直到最近几十年，人们的态度才开始发生变化：首先是接受婚前和婚外关系是正常的，最近又接受同性关系同样有效和宝贵。但是，即使同性伴侣得到承认，他们的主流模式也仍然是单偶制的：有且只有两个人，一生一世。

情况发展得怎么样呢？

这很难说。显然，它对某些人来说很好，但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很好。在英国，结婚和离婚的统计数据一直在波动。自 90 年代初以来，离婚率急剧下降，但结婚人数也是下降的；从1989 年的 34.6 万多人降至 1995 年的 28.3 万多人，再降至 2009 年的 23.2 万多人。1995 年结婚的人中，有五分之二的人在 2016 年时已处于离婚状态2。

在美国这个宗教信仰远比英国重要的国家，美国心理学协会认为总体离婚率在 40% 到 50% 之间。第二次（或者更多次）结婚的离婚率更高3。

还有不忠。在这方面，准确的数字更加难以捉摸。著名的金赛报告显示，20 世纪 40 年代末和 50 年代初，美国男性和女性的不忠率分别约为一半和四分之一，这表明，要么女性不太愿意报告不忠行为，要么或者是样本中不忠的女性比例小于大多数被调查男性4。避孕套制造商杜蕾斯公司的年度性调查显示，2018 年英国的这一数字为 22%。这意味着有很多未经同意的非单偶关系。

因此，不应该假装单偶关系很容易。许多声称自己坚持单偶的人并非如此，许多选择一个人“共度余生”的人最终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如果结婚的人中有百分之四十会离婚，那么就有百分之六十不会。如果少数人不忠实，那么大多数人不会。这一事实，仅就其本身而言，已经足够令人印象深刻。如果说其中大多数人并不幸福，那就太无礼了。

同时，我们也不应认为整个社会都只有单偶关系。社会并不是这样。电影和杂志普遍地将良好的情感关系等同于单偶关系，这一事实只能告诉我们，媒体是多么谨慎，生怕走在自己的受众前头太远。第一批 CNM 电视节目已经制作出来了，也有很多的书籍和文章正在撰写之中。但是，我们还没有到可以将合意非单偶制视为正常现象、而非奇闻异事的地步。

然而，偏离单偶制和常规生活的情况绝非特例。2015 年，印第安纳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的一个研究小组进行了“美国的性爱探索”研究5。该研究使用了通过 GfK 公司的 KnowledgePanel 6招募的 2000 多名男性和女性样本。据称，这一样本群体准确地代表了美国人口，并包含了调查通常难以触及的人群的正确比例，包括非裔美国人、拉美人和没有手机的人。

调查发现，尝试过不同形式性爱的美国人比人们想象的要多得多。例如，25 至 39 岁的男女中，约有 10% 至 12% 尝试过群交。在同一年龄段中，约有 6% 的男性和更多的女性参加过换偶派对。20 多岁的女性似乎特别乐于尝试，其中的 12% 参加过换妻派对，10% 以上的女性去过 BDSM 派对或地牢7。至于 3P 活动，25 至 39 岁的男女中，有 12% 至 17% 的人曾经享受过 3P 的快乐（希望他们快乐了）。

至于合意的非单偶制，另一篇论文8指出，这种现象比人们想象的要普遍得多。它报道了两项基于约 4000 到 5000 人普查样本的研究，发现 21.9%（共 3905 人）和 21.2%（共 4813 人）的人在一生中的某个阶段参与过双方同意的非单偶关系约定。这项调查的对象是单身人士，结果受到了一些人的质疑，但即使数字夸大了一倍（考虑到这是由信誉良好的知名机构进行的学术调查，基本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也仍然有超过 10% 的美国人经历过合意非单偶关系。其他调查显示，美国积极从事合意非单偶关系的人数约为 4-5%。

由 Rubin、Moors、Matsick、Ziegler 和 Conley 进行的另一项研究（2014 年）也对现有数据进行了广泛的横断面研究9，发现 CNM 非常普遍。他们参考的研究包括Blumstein and Schwartz在1983年对约6000对夫妇进行的调查。调查发现，15% 到 28% 的夫妇有允许婚外性行为的协议。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范围，因此，其他研究（如 Cole & Spaniard，1974年）发现的数字较低（7% 会考虑 CNM，1.7% 实际上报告处于开放关系中）可能并不令人完全惊讶，而 2002 年美国全国家庭增长（噢，讽刺啊）调查（US National Survey of Family Growth）发现，约 18% 的女性和约 23% 的男性并没有坚持单偶生活，尽管不一定取得了对方同意。

而且，从广义上讲，至少在美国（该国文化中，对他人的性生活有着强烈兴趣，因此也是一座产出了很多有趣研究的金矿），非单偶制，甚至是合意的非单偶制，似乎跨越了种族、性别、性取向和阶级的界限。从广义上讲，有色人种同样有可能实践 CNM，而同性恋者则明显更有可能这样做。社会经济阶层之间以及美国不同地区之间的差异很小。在涉及 CNM 的文学作品和媒体中，少数群体和不太富裕群体还是出现得还是太少了。

数据无疑表明，单偶制并不适合每个人。对有些人来说，决定是否坚持单偶是一件痛苦的事。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无需做出任何决定。他们只是认为自己“天生”就是这样或那样的人。我对诉诸上帝或者天性的主张都持怀疑态度，因为它们往往试图通过援引不可质疑的权威来扼杀辩论。

我不想争辩说单偶制从本质上来说是不自然的，或者非单偶制是一种“适当 ”或“自然”的状态。它们只是适合或不适合不同人的不同选择。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诉诸自然的地方，那就是大自然喜欢多头下注：生物学家发现，性、性别和关系并没有单一的模式，而是有无数种类，以及广泛程度超出想象的各种“异常值”——从蜗牛、水母和蠕虫的“雌雄生殖器官都在一个身体里工作”，到蛇、鸟、鲨鱼和蜥蜴的“雌性生殖器官可以自己繁殖”，再到一种单细胞水生物，它不是有两种性别，而是有七种（想象一下为那样的市场撰写情感关系建议吧），所有这些生物都可以与其他生物繁殖。自然界中，交配和关系的行为不仅包括同性恋、我们所谓的“另癖（kink）”，以及多边关系大家庭集体抚养幼崽的行为，还包括一些超出我们人类创新和发明能力的怪异现象，例如雄性鱼类会永久地附着在雌性鱼类的身体上，并被其吞噬和消化。（“但是警官，他可是完全自愿的啊……”）演化（evolution）的法则永远是跌跌撞撞且不预设方向，简单来说就是“什么有效就用什么”，而且多样性越丰富，物种存活的机会就越大。

Foot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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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原注：在更早的时代，也就是放荡不羁的 18 世纪，教会进行了物质层面的干预；有一个故事说，英国中部地区亚登森林的一位神职人员通过贿赂“活在罪恶之众”（指婚前同居并由性行为——译注）的夫妇，让他们结婚；用来劝说他们的诱饵是一头猪。 ↩

  2. 英国国家统计署（UK 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 https://www.ons.gov.uk/peoplepopulationandcommunity/birthsdeathsandmarriages/divorce/datasets/divorcesinenglandandwales ↩

  3. 美国心理学协会, https://www.apa.org/topics/divorce/ ↩

  4. 阿尔弗雷德·金赛（Alfred Kinsey）, 《人类男性性行为》（1948）和《人类女性性行为》（1953）。 ↩

  5. ‘Sexual Diversity in the United States: Results from a national representative probability sample of adult women and men’, Debby Herbenick, Jessamyn Bowling, Tsung-Chieh (Jane) Fu, Brian Dodge, Lucia Guerra-Reyes, Stephanie Sanders. PLoS One, 20 July 2017. https://journals.plos.org/plosone/article?id=10.1371/journal.pone.0181198 ↩

  6. 译注：GfK（捷孚凯）是一家总部位于德国的市场研究公司，在全世界具有较大影响。KnowledgePanel是GfK公司开发的在线调查平台，通过基于地址的概率抽样方法确定样本，地址以美国邮政署最新投递顺序文件为准，通常回复率在65%左右。（panel的意思是小组，指的是参与某一次讨论、座谈、咨询等的所有人的总称，并非面板） ↩

  7. 译注：地牢（dungeon）特指一些专门为BDSM活动布置的私密空间。 ↩

  8. ‘Prevalence of Experiences With Consensual Nonmonogamous Relationships: Findings From Two National Samples of Single Americans’ M. L. Haupert, Amanda Gesselman, Amy Moors, Helen Fisher & Billie Garcia; Journal of Sex & Marital Therapy, Vol. 43, 2017, pp424–440. ↩

  9. 横断面研究是一种研究设计，用于收集信息和分析某一特定时间点的数据。 它涉及到从代表不同人群、年龄组或其他相关类别的不同个人或主体收集数据。 横断面研究的目的是了解和描述所选人群中某些特征、行为或状况的普遍性。 研究人员通常通过调查、访谈或观察来收集数据，捕捉参与者在特定时期的经验、意见或健康状况的快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