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伶猴知道的事……
如上所述,一些心理学家将“妒忌(envy)”定义为想要拥有别人也有的东西,而将“嫉妒(jealousy)”定义为保护你已有的东西。与所有对情绪的定义一样,这种定义也有其局限性。不过,它确实将嫉妒与保护配偶的行为联系在了一起。这是一种对威胁的反应。
令人惊讶的是,我们目前还不太知晓这种意义上的嫉妒在大脑中如何作用。要用人类来研究这个课题也不太容易,因为,由于一直没有完全搞清楚的原因,经历过嫉妒的人很少会跑去距离最近的神经生物学家那里,并且要求“现在就把我放进你那个核磁共振成像(MRI)的机器里!”。相反,他们更倾向于大喊大叫,比如“你个混蛋”或者“你在找麻烦吗?”科学真奇妙呀,不是吗?1
然而,伶猴(Titi monkeys)却更容易研究。首先,它们会为了一根香蕉做任何事,更确切地说,是为了包含“新世界牌猴粮、米糊、香蕉、苹果、葡萄干、小胡萝卜和水”的这一套餐食。听起来还蛮不错的。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卡伦·贝尔斯(Karen Bales)和一个研究小组,做了一个实验,来研究八只雄性伶猴和它们的配偶。他们之所以选择伶猴,是因为这种猴子会结成配对关系,是少数单偶制的动物之一。
我们试图做的是,既研究与形成配对关系相关的大脑变化,也研究维持配对关系时大脑发生的变化。
所以,配对关系是我们所说的依恋(attachment)关系的成人版。如果你回顾一下约翰·鲍尔比(John Bowlby)和玛丽·安斯沃思(Mary Ainsworth)的研究,这种关系由三件事决定:一是对特定伴侣的偏好。二与伴侣分离时会感到的痛苦。三是伴侣为你提供缓冲、应对压力场景的能力。这和我们对婴儿依恋母亲的定义是一样的。
我们有很多行为机制来维持配对关系,嫉妒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我们的亲密关系受到威胁,我们就会感到痛苦,从本质上说,是被其他社会成员拒绝的感觉。这就是嫉妒的真正含义。当你的关系受到威胁时,你就会有这种感觉。
研究人员搭建了一个时髦的猴垫(monkey pad),用铁丝网一分为二,并在不远处设置了一个观察笼。研究对象是一只雄性伶猴,它被关进了观察笼里。他们把这只雄性伶猴的配偶和一只陌生的雄性伶猴引入猴圈,并用铁丝网隔开,因为也有可能起冲突。作为对照,他们在主要实验前后几周做了一个类似的实验,但使用的雌雄两只伶猴都与“男主”伶猴素不相识。
每个实验对象都被注射了氟代脱氧葡萄糖(FDG),这种物质在随后对猴子进行 PET(正电子发射断层成像)扫描时起到标记作用。扫描结果将显示,当被试猴看到自己的配偶接近另一只雄性猴子时、以及被试猴看到两只陌生猴子靠近时,它们大脑的哪些区域将会激活。研究报告指出:
与对照组相比,雄性伶猴在看到自己的雌性配对伴侣与陌生雄性配对伴侣在一起后,与对照组相比,(实验组)右侧外侧隔核(LS)、左侧后扣带皮层(PCC)和左侧前扣带回(AC)的FDG摄取增高,而右侧内侧杏仁核(MeA)的摄取水平降低。23
扣带皮层与人类处理情绪和疼痛有关。贝尔斯说,这种相关性在人类身上还不是十分精确,但很有趣。
我们发现反应最明确的大脑区域之一是扣带皮层。我不知道它是否被明确研究过与嫉妒有关的问题,但它确实经常被拿来研究与任何类型的社交排斥有关的问题。(在她的研究中)纳奥米·艾森伯格(Naomi Eisenberger)使用了一种电脑游戏:游戏内容只是电脑上的小人来回抛球。然后在某一时刻,小人不再对实验对象扔球了,而这确实会对人的情绪产生影响。她的实验室里有一段视频,受试者站出来讲述他们有多沮丧,因为突然之间,他们就不再是局内人了。因此,这种跟社会关系有关的、“我在局外”的感觉,会强烈激活前扣带回。
猴子大脑中另一个非常活跃的区域是外侧隔核,它与社会行为有关,包括合作、配对结合和表达恐惧。
在积极和消极的社交环境中,你都能获得(来自外侧隔核的)催产素反应。我们知道,伶猴和人类都有催产素受体。
当然,催产素是我们拥抱或做爱(以及其他事情)时释放的一种激素,与人和人的连结密切相关。研究人员还记录到,当雄性伶猴观察配偶接近未知雄性时,体内睾丸激素和皮质醇水平较高。它们关注配偶的时间越长,皮质醇水平就越高。皮质醇是我们的主要压力荷尔蒙,当我们进入“或战或逃或僵住(fight / flight / freeze)”的模式时,皮质醇水平就会升高。睾酮与交配相关的攻击行为有关。
那么,我们能从中推断出什么呢?在一个与我们相距不远的物种中,当一对伴侣的关系受到威胁时,我们可以看到与我们相似的生物化学反应和行为反应。
如果我们觉得我们的配对关系受到了威胁,我们可能会担心自己会被同类排挤——我们知道大脑中与社交排斥有关的部分会被点亮(从进化的角度来看,社交排斥可能会威胁到生命)。我们会感到自己的福祉或生存受到威胁——配对结合似乎既是一种交配策略,也是一种生存策略——因此我们会体验到睾丸激素和皮质醇的激增,这显然“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进行反击的。
因此,我们通常所说的“嫉妒”,是一种简单的动物性反应,每一种存在配对结合的生物都会有。然而,人类,不管怎么说,大部分人类,都与伶猴不同,而且不只是没有尾巴这么简单。凯伦·贝尔斯继续说:
如果你看看人类,我们可以有选择地与不止一个人保持非常亲密的关系。因此,我们可以有一个关系非常密切的伴侣,但我们也经常会保有另一些很亲密的关系,例如父母、子女或一些多伴侣的人。因此,我认为人类有能力去同时拥有不止一种亲密的、自己选择的关系,而我们所有的(动物)研究模型都不具备这种能力。
因此,当我们看到亲密关系受到不速之客的威胁时,我们的神经系统和生物化学反应,会让我们经历那种名为“嫉妒”的感觉。但对于这种化学反应,我们并非束手无策。
重要的是,我们能够评估眼前的“威胁”是什么,也可以告诉自己它实际上不是威胁(如果确实不是的话)。正如贝尔斯教授所指出的,伴侣具有调节我们(和他们)的情绪之作用。这可能包括“用保证来消除疑虑(reassurance)”,正如稍后会看到的,这是处理嫉妒和许多其他情绪的有力工具。
Footnotes
Section titled “Footnotes”-
好吧,已经有一些研究了,但在实验室中重现导致嫉妒的、复杂的社会动力机制,比在酒吧里看到这些东西要困难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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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ing, Behavior and Endocrine Analysis of “Jealousy” in a Monogamous Primate’,Nicole Maninger, Sally P. Mendoza, Donald R. Williams, William A. Mason, Simon R. Cherry, Douglas J. Rowland, Thomas Schaefer, and Karen L. Ba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 Frontiers in Ecology & Evolution, 19 Oct 2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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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译者是文科生,所以本段对于医学术语的翻译, 是Gemini完成的,可能有误。涉及医学术语的原文如下:… increased FDG uptake in the right lateral septum (LS), left posterior cingulate cortex (PCC) and left anterior cingulate (AC), and decreased uptake in the right medial amygdala (MeA) compared to the control condition. ↩